凝结时光【五】

  前篇在为为合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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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甜品是伟大的发明,以前叶轻眉在世时,由于材料有限,根本做不出这么五花八门的东西,漫漫岁月,爱甜食倒是爱了几百年,这永生不死,只说是不死,没说不会蛀牙,天下唯一的大宗师被牙疼折磨地无以复加,他是抗拒走进这家诊所的,因为要他躺在椅子上蒙眼张嘴,无疑是把最脆弱的地方显露于人前。

  你知道的,范闲要杀他。

  一千多年了,也许他也在找他。

  但牙痛真的生不如死。

  庆帝拿着号码牌对着面诊医生一怔,迅速平静下来,他本就善于伪装,特别是在这种杀人放火就是罪大恶极的年头,人们的印象里再恶也恶不到杀人的那种侥幸年头,有片刻失态,根本不值得怀疑。

  更何况,人人都为钱财奔忙,节奏飞快,没几个人喜欢探究他人。

  但这个医生注意到了。

  “不用害怕,拔牙打麻药的,不疼。”

  拔牙?不不,不能拔牙,要是知道他是个不死古人,牙齿会被拿去做切片的。

  “躺下,很快就好了。”牙医看出了他的不愿,塞给他一个压力球,“害怕就捏它。”

  庆帝眯起眼睛,仿佛看到了牙医头上有个光圈,他们都很善良。

  实在是太像了。

    但他不是范闲,范闲没这么温柔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这是鹿飞最寻常的一个客户,打麻药,清理,拔牙,这流程已经做了上万次,牙齿是平常牙齿,不难拔,很快便好,他往那个牙洞里塞上棉花止血让人咬着:“装陶瓷牙吗?”诊所给每个医生都下达了指标,最好都装陶瓷牙,陶瓷牙贵,鹿飞只是照常询问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一个星期后来装牙齿。”鹿飞笑,这个月任务总算完成了,“先预约。”

  手脚没了都可以接上,器官也可以移植,装牙齿都不能说是手术,庆帝轻轻点头,瞄了一眼他的铭牌:“鹿医生。”

  鹿飞给他一个有事快说的眼神,哪怕后边一堆患者正在等着,他对很多事都已经不耐烦,但他的眼神黑白分明,依旧隽永温和。

  “怎么预约?”

  “请找前台的护士小姐咨询,她会告诉你的。”

  谦逊有礼,有点距离。

  庆帝兴味昂然:“能借点钱吗?”

  李云庆这个身份被警方锁死,冻结了名下所有财产,他的照片也已经上了通缉头条,当今社会,没钱是难事:“我……没有回去的车费,不多,就一块钱公交。”

  鹿飞略有些惊讶,毕竟这个患者穿着还算得体,不过他没多想,后边患者在催,正好他也常坐公交,从抽屉里找出个钢镚给他。

  电脑上的病历记录还没关闭,看了一眼名字,李承庆。

  失笑,真是个奇怪的人。

  庆帝握紧手心里的硬币,上面还有诊所的消毒水味,干净到极点,他握着这枚硬币,感觉污浊的自己也像是被净化了。

  重新开始生活,一穷二白,他住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,粗茶淡饭,细数身上的钞票,还有两百五十块。

  手机里没钱,他现在无法使用电子支付,得靠小弟黑进系统,完完全全改了身份才可以,但无论如何,庆闲集团的资产都被缴上了国家,需要再创业。

  庆帝想,得再去庆陵挖两块金砖做启动资金。

  当然,两百五十块钱够他用很久,少吃两块蛋糕罢了。

  可有些东西,你越是戒,就越是想。

  一个星期转眼便过,庆帝迫不及待来到诊所,再看到那张脸心满意足,一张缴费单迫不及防。

  什么牙齿一颗要八千!?黑店啊!庆帝摸着兜里的两张红票子涨红了脸。

  鹿飞看他不对,体贴道:“要不,换三百一颗的?”

  三百他也付不起,庆帝闷声道:“我过两天再来。”

  这情形实属有些尴尬,鹿飞拿了桌上小护士送的一小盒布丁给他:“行,下次。最近最好都吃些软的。”

  庆帝莫名感动,时光里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太难,鹿医生体贴入微,实在是值得收藏。

  “鹿飞!”

  清亮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哒哒哒急来,大概是个急躁性子,庆帝转眼望去,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拎着小包往鹿医生对面的椅子上一坐,熟门熟路,“鹿飞,我家钥匙给你,今晚收拾好。”

  鹿飞点头接过。

  艾若曼风风火火又踩着高跟鞋离开,走时还瞥了这个还算干净的中年男人一眼,干脆利落的不屑。

  庆帝挑眉,这是什么情况?

  鹿飞温声送客:“你好,叫下一位进来。”

  庆帝又愁起囊中羞涩,庆陵离北京很远,可能还要坐飞机,手里两百块还不够买张机票的,到了机场打车钱都不够,这年头,没有马,只有马路。

  庆帝轻声叹了口气,回到出租屋苦思冥想,出租屋不大,却有一个隐蔽的地窖,冰冰凉凉的用来收藏大白菜,庆帝爬下地窖,地窖灯光昏黄,李大为安静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等他,白色的T恤牛仔裤,很阳光,很像范闲应该在此时此世的风格。

  “我回来了。”声音在空荡的地窖里来回,庆帝翻出李大为本来的衣服裤子,在裤袋里找出钱包,呵,年轻人用电子支付,钱包里居然只有二十块。

  也行,今天的外卖有了。

  拿了小崽子的钱,很可惜他闭着眼,看不见。庆帝有些得意,爬出地窖点了份炒饭,电视里放着女鞋大减价,买三送一。

  这让他想起鹿飞诊所里那个精致的女人,那双鞋一定很贵,不是买三送一的货色。

  北京比较干燥,庆帝的小院子里满是尘嚣,艾若曼的屋里加湿器突突地开,居家是鹿飞与生俱来的天赋,狗窝被整理得干干净净,艾若曼敷完面膜出门倒垃圾,垃圾桶就在楼道,只需要走两层楼梯就倒,一个朴素的大叔在垃圾桶里翻垃圾,艾若曼顺手将手里的矿泉水瓶递过去:“给。”

  男人戴着脏兮兮的手套,艾若曼不慎碰到,立刻喊了起来:“哎你……”

  这套睡衣雪白雪白的,衣袖上被弄到印子,很显眼一块,收废品的大叔肯定看不出这衣服价值不菲,她一腔怒火没处发泄,哒哒哒跑回去敲鹿飞的门。

  鹿飞就住在她对面,刚开门就听见抱怨:“你看我这衣服!”

  鹿飞瞅一眼她的衣袖:“别生气了,我给你洗。”

  “什么人啊好心给他个瓶子这么不小心……”

  “人家也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  喋喋不休的抱怨被阻隔在门内,庆帝闷头将矿泉水瓶踩扁,托李大为的福,做起这事来得心应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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